我在兴奋中迎来了本门今年的年会,除了又能见识到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同门,还因为本届年会的新事物。说是兴奋,其实忐忑才更多。
这次年会的地点在新兴镇上一个休闲会所———私享仓库,我这是第一次去。网上查询,比师父的农场还要远,也还要难找,转车都要三次。另外吧,我是这次万拳路受奖人之一,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打得滑稽了吧?肯定不会。最重要的还是,这次比试的内容新增加了实战技击项目。有此三者,你们说我更该兴奋还是忐忑。
一大早就出门,赶到场时还是比预期晚了很久。其中有一路车给我等得鬼起火,等了40几分钟才摇过来。上车一问,路线还有所变。最后只得勉强赶到凉水村汽车站,再问当地人怎么走。让我大吃一惊的是连问几个人竟然无一知晓,真让我二次鬼起火。不得已只好打电话问师父,再按师父所示找到了地方。
见会所门口铺着一长串红地毯,还以为有谁在这里办婚礼呢。后来才知道是让此次打拳进阶的同门走的,我也在卢兴玲师姐的怂恿下走了一遍,走完还让郭艺桥师姐给照了张相。
内部场地面积比不了农场,但也算是挺大了,像个会场,又像个小型灯光球场,整得古色古香的,从微信上得知昨天就已经布置好。四周墙上挂满了师父的卡通形象画,配着有本门拳理、心法的文字,师父被大家围着讲述拳理。我只顾观望四周,突然旁边一师兄提醒道,师父在喊我。
随即,师父领着我站到前面给大家作介绍。然后就是授万拳路和掖拳架,还送了我配有拳理文字的卡通画一副。掖拳架倒还算有惊无险,师父挑了一式稍微简单点的搂膝拗步。
这次的活动项目受场地限制,取消了大枪的比拼,粘黏剑和散手实战也是分批进行,另增加了一项低架定步推手。所谓低架是我随口编造的名词,实际上就是蹲着,双方各自蹲在一个圆凳子上推手,谁先下来谁输。
我和陈华达师兄试了一把,他可比我娴熟多了,即便我不是第一次推低架,也完全不是他对手。两脚虚实分开,这点我还是晓得,也不知我是不太适应身体重心的变换,还是我太久没练推手,干脆就没有科学地转换重心。总之感觉我几乎都在用蛮力生拉硬扯,陈师兄倒是应付自如,他说我如果再这么硬来,累都累得死了。
连续几次我都被推下来。只有一次例外,感觉像是瞅到对方一个小疏忽,双脚猛蹬地给他一扑。饶是陈师兄先下台,却还是站得稳稳当当,我整个人还挂在他肩膀上。这要换成我被人这么一扑,肯定输不到这么漂亮。
站立定步推手自然是不可取替的重要项目,我前后和四个同门对练。第一个是卢兴玲师姐,我们都提到了共同的困惑———不知后招。意思就是,明明感觉出现了攻击的好机会,却不知怎么有效把握。比如,她在避过我推出的右掌,抢占我中线,我沉右腿,左手缠她右腕。她一翻腕,拿住了我的左肘顺势往上一托。此时我收势不及,她若再进圈一挤我架子就散了,但不知怎么她却让我退步收回了左臂,重新守住了中线。我的情况就有点难看了,跟前面和陈华达推时一样的情况,即便能推散对方的架子,自己也落不到好,关于这个问题后面还会出现。
第二个对练的师兄是刘旭,打这个名字的时候我都忍不住笑出来。师父说,人练拳拳也炼人。不知道刘旭以前是什么性格,但自从认识起,他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那种锐意进取的拼命三郎。小金刚严猛大家都不陌生,刘旭的猛其实不亚小金刚,只是我觉得,严猛的猛是隐含着的,而刘旭却是暴露着的。严猛本来不想暴露,倒是汪锐反复广播渲染小金刚。我其实真该学习点刘旭的勇闯精神,年轻人,就算伤病在身,也不能暮气沉沉。
同为师父门下骁将,性格色彩刚好形成一对矛盾,你们说,有趣不有趣?
刘旭劲大,桩架扎实又不缺灵活,我推得甚是吃力。怎么敢跟他这种擅发人出圈的猛人硬顶,只好更多注意脚下虚实和脊柱旋转,尽量化解他的直劲。但我化解的本事始终不到位,一两下还能化掉,他略一变招我就完全跟不上节奏了。
被连续推出圈几次后,我就又有点强使蛮力。刘旭的化劲本事要好得多,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能觉察出我变招换劲的意图,在我之前一步铺展骨架。我随后的蛮力就只能是跟地板较劲,越推越累,喘息不止。刘旭说,你喘得太强烈了,还是先停一下吧。我说也好,我多喘几口气。
接下来比试的是陈庆三师兄。来得早练得好的这帮同门里,我最先见到的就是他,说起来都是2014年的事了。去年年会的万拳路盖印仪式中本来也有他,可惜他没来成。盖印前我看到万拳路上他的名字,当时离得有点远,看成了“陈庆之”。我就笑了,哪位师兄取个这么酷的名字,跟南北朝时期的名将同名。后来我找人一打听,才把脸和名字对上号。
和陈庆三的对推中,我不断输在他同一个动作下,说出来不稀奇,就是转腰带右臂掀我左肩,我屡屡被他掀得站不住脚。当然了,他不可能一来就这么直通通地整,而是在推手的过程中顺势用出来。他还指点了下我的不足,防的时候圈子要放大点,沉腰腿之后脊柱才转得到位,另外,头身这条中线不能丢。
陈庆三和史中锋两位的比试也挺有看点,史师兄跟张煜师兄的推手风格有点相似。要论发劲,陈师兄肯定不占优势,所以必定采取游斗战术。史师兄竟也放大圈子跟对方抢中,他俩从定步推手逐渐推成了活步,绕着场地跳起了“圆舞曲”。
之后俩人比试再次升级,动作速度快了,幅度也大了,陈庆三的眼镜在一次交锋中飞了出来。我发现他俩推手有个共同点,故意不看对手,或者干脆眯着双眼,全凭听劲。史中锋用上了上次年会跟雷雷对抗的搂头动作,陈庆三短时间也没落下风,反而进圈粘黏对方躯干,只是不知他接着会是啥后招。但史中锋并不希望如此,腰腹一收,双手一合来了个蟒蛇缠脖整个封住了陈庆三的头。陈只好变攻为守搁架史的臂弯。史中锋却不一定箍死,要么斜路上步,转腰一带,要么用出个很少见人用过的动作。收一条手臂于胸前握半拳,挺腰发个短长劲直接把对手往后一挤。
他俩的比赛我没能看完,当时正跟魏晓宏推来着。后来陈庆三说,史师兄真是厉害啊!说得我都没好意思再去找史中锋推手,只能跟他握手。
魏晓宏在今年被师父列入门墙,我先道声恭喜。上次见他是在大半年前了,这次跟他推手,他进步了一大截。因为我已经占不到他啥便宜了,他就像陈庆三对我说的,在化劲的本事上圈子走得大,动作做得够圆。有一个回合他使出的掤劲险些把我挑起来,只不过他还没能懂得藏拙,透漏出的战术意图太过明显,我才能有充分的时间贯穿半边身子的劲,把他的掤劲还了回去。连史中锋都说,拳架和推手不可偏,坚持打拳架,也得多跟师父和同门推手。可不?魏晓宏比我晚来一年啊,技击还真是逆水行舟———不进则退。
最精彩的一场当属汪锐和何全生两位师兄的散手实战,最为惊心动魄。围观者众,平时难得见到门内顶级的切磋,又还是最有价值的实战。
在我看来,招式都还是其次的,精彩在于较意,这也不是啥新概念,只不过说和做完全是两回事。两位师兄精彩纷呈的比试真让我们开了眼界,也让我开了脑洞。
何全生穿着护具,头盔、胸甲、护裆护膝,可谓武装到牙齿,汪锐无盔无甲轻装上阵。
开局并没啥奇特,无非是两人对峙斗意。我还没弄明白咋回事,汪锐一个探手,何全生腹部居然吃了一脚。何往偏门移步,汪也正对对方变了下姿势,随即俩人缓缓进逼对手。汪锐又是一抬手,将击未击,何也微动,将挡未挡。“呯”地一声响,何面门上吃了一掌。汪锐一击命中并不纠缠,见好就收,缩胯弓身闪出圈外。
接下来两人在一臂之距离小挪步地兜了两三个圈子,都在寻觅对手的空隙。何一低平腿出击一半,汪稍收前腿,两人同时落足,反向各进一步再寻战机。
汪突然出右掌拍击何左耳门,何一晃肩颈,随即趁汪收势间击汪正脸。汪抬左臂与之抗击,下面冷冷一侧踹退,又击中何的腹部。
双方又在拼神意中打过几个照面,何一招打来,未见汪怎么破解,一个侧身进圈“呯”一掌拍到何的脸上。待击第二下,何前脚蹬地往圈外一闪,汪收势,何突然进圈再击,汪突出前手掌,于何瞬间交拼,后手一盘肘又击中何的正脸。下面还不忘记再补一踹腿,被何躲过。何没好贸然进逼,汪反而迅速收腿冲进圈子挥左臂打何右脸。“呯”,左边是假打,引开何的注意,右臂的攻击结结实实打左脸上,这一下怕是有点重。
何出击,逼退正面来敌,汪不愿正撄其锋,来了个大缩身,右腿支撑着整个身子往下一坠,提左胯,左脚尖微点地,前手稍抬后手略坠。那姿势,真是优美啊,像跳芭蕾似得。头面正好处在何臂展的极点位置,倘何敢猛冲过来,就正好吃一击钩腿或者低踹。
何进步出拳,汪上半身刚起再落,何出腿,汪也提膝,看看都占不到便宜,两人又同时恢复成对峙。汪起身,两腿交替变换重心,何也左右晃身尝试着旁路突破。两人再进圈,身形交错的那一刹那,汪再次击中何面门,未待何还击,“呯呯”左右连续两下又分中何的双颊。何立即调整身形,汪快如迅雷的攻击又过来了......不知是不是眼花,我好像看见面罩下何全生的笑容,谁能告诉我,何师兄是不是真的笑过?
师父解释说,这种神意的交锋快过反应神经,你千万不要依赖眼睛,来不及的。等你看到对方的攻击,通过脑壳运算再传递到手脚,就只有挨打的分了。
我也和杨朝荣来了场实战技击,双方都戴护具。临战前我问师父咋个打?师父说,随意打,实战嘛。于是就这么开打了。杨朝荣是中医研究人员,才跟师父学习区区四个月。
要论技术特征,跟汪何两位师兄简直不在一个级别,恐怕连观赏性在他人眼里都未必有多少可取之处。无所谓了,技击本为了实战,实战也不是表演。
我和杨开始强攻对方中线,刚一触碰双方手臂就跟对方较劲上了,我奋力抽出,拉开点距离。那一刻我心想,人家学习的时间不过我的五分之一,我若是输了岂不太没面子啊,暗暗决定要稳中求胜。
先是我当胸一拳打过去,他一退步,我没能打实沉,顺势一脚飞出。他又一退步,我刚好粘到他盔甲。那时我心头闪过曾经师父说的话——出脚慎重,先控敌手。这一分神之际,对方冲过来当面给我一拳,仓促间我后撤一步,未提防他侧面一击打来,我生生受了这一记重击。
不敢怠慢,迅速拉开点距离,眼睛死死盯着对手,发现他也正跃跃欲试。我往前颠了一步,掌击他面门,他挥手一挡,顺势抓住。我另一手侧向打他,他出另一手又给我抓住了。抓住还不算,翻腕猛扭,我连腕带指感觉一痛,惊讶不已,飞快思索对策。你手不得空,我正好一脚狠踹他胸口,趁他力量稍弱我迅速抽回双手,他也立即双手占中封我近身路线。我又蹬过去一脚,他也反踢我一脚,趁他收腿之际,抓住他双手给他小腹一记顶膝。
“慢点慢点,你们还是把这玩意穿上,打得太危险。”打斗暂停,我们都穿上护裆。内裤式样的护具,穿在外面,像超人,因此我给护裆取了个响当当的名字———超人牌内裤。
我暗暗活动下手指,想起师父曾教的勾手用法,心道一定不能再让他掰手指。他可不会给我时间细想,一个窜身奔我而来,先双手抓我双手往下按压,我含胸偏头,险险避过他劈面一击,顺势把他手抓住一扭。他加上另一手跟我对扭,我再加上我另一只手,四只手扭缠到一起,双方同近身,躯干也碰撞到了一块。
顶牛不妙,谁都吃不了谁,好像约好似的分开。分开一刹那我下面一鞭腿踢到他小腿,他一摆拳击中我膀子,各自后退两步,又复凑到一块。
这回是双方同时冲进圈子,没头没脸一顿锤,互有中招,只得再拉开距离,重整架势再战。我心想不能这么乱打,还是要体现出技击特征才好。便右手虚晃一击,同时从左边冲过去攻他右翼,他格挡我左臂,随我的身形转半圈又成正面对我。我打他左边他抓我左手,打他右边他抓右手,双方又成了开始缠扭斗力了。
我收缩五指,不让他能抓牢掰扯,翻手腕再一塌腰抽手,立即挣脱了他的抓扯。还没来得及得意,左脸先吃了他一记德国耳光,打得我有点晕乎。“德国耳光”是我老家的话,我也不知道为啥要打德国这个标签,考虑到同门中有德国人士,不得不特别说明一下。这个称呼不是贬义,甚至都不带感情色彩,就是特指很重的耳光。
这一下竟打得我后退了两步,杨赶上前来又补了一记,还是先前那个位置,是拳是掌不详,我一阵耳鸣。隔着头盔都能感觉到这一击的沉重,要是换罗斌对我这么来一下又该是啥情况呢?缠斗中我还挨了一下,这次竟有点眼冒金星,所幸还没丧失思维。中第四下的时候我顾不得理会对方的重击,迎头冲过去给他一记猫洗脸,“呯呯”两下猛击他面门,总算是遏制住了对方攻势。没说的,伤敌一千自损八百,我也是够呛。师父不说过吗,“不招不架就是一下。”,只是我这里用得很是牵强。
这一轮打下来双方都有点气喘,暂时没谁再主动抢攻。
片刻后觉得气息调匀了,双方又开始新一轮攻击。这时候双方各自做到了调整身形,仍然是互有中招,双方呈胶着状态。我到底该怎样才能破局呢?
自我感觉此战的亮点除了先前的勾手脱缚之外,就是接下来所谓的破局一招。这招我曾见吴嘉旭对汪锐用过,缠扭中的沉身抱腿。我和他互击中瞅准机会冲进他内圈,弓腰蹲身,双臂箍住他腿弯,他也立马身体下沉,重心下移。终究还是慢了我一步,我提胯起身给他来了个抱摔,他也不示弱,凌空搂我后脖。
结果我跟他双双摔了个结实。万万没料到,我下巴磕在头盔内胆的塑料壳子上,把我疼安逸了。之后回来照镜子,下巴都肿了,圆下巴摔成了个难看的尖下巴。没法,擦红花油吧。也是好笑,人家杨朝荣的理疗室就在现场,当时我咋就没想到找他给瞧瞧呢。